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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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形銷骨立的褐發少女出現在眾人眼前時, 引發了Omega間一陣騷亂。
她的衣衫被鞭打得稀碎，幹涸發黑的血痕遍布全身，雙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眼睛裏一絲光亮也無。
“菲洛米娜……”葉薇無法把這個骷髏架子和曾經那個夜鶯般歌聲動聽的少女聯系起來。
少女的嘴唇蠕動, 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在葉薇跟前，徹底昏死了過去。
像是被這可怕的一幕嚇壞了, 聯邦上將的情人尖叫起來：“衛兵！衛兵！快把她擡走！”
店主伸出的手還沒碰到菲洛米娜的一根頭發, 就被第七艦隊的軍醫擋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菲洛米娜被擡上擔架。
奚問星擰緊眉，冷聲質問：“你還有什麽要解釋的？”
店主瞪大了眼睛，胡亂地推撓上前抓捕他的聯邦軍人：“那只是一個奴隸, 要怎麽對待她都是主人的自由！你、你們不能這樣……”
“現在, 這裏是伊卡聯邦。沒有奴隸, 更沒有所謂的主人。”奚問星淺藍的眼睛裏一片冰冷, “你涉嫌虐待一個未成年的Omega，這在聯邦屬於一級重罪。”
奚問星擡起手，輕輕一招, 身後的衛兵立即上前押走掙紮不休的店主。
那麽不可一世的店主, 就這麽輕易地被制服了？
所有的帝國Omega都被這可怕的一幕嚇傻了, 像鵪鶉似的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同時又隱含艷羨地看著那位被聯邦上將護在身後的女Omega。
她看起來是那麽的柔弱，這可讓聯邦上將心疼壞了, 清雋英挺的黑發青年正把她擁在懷裏溫聲安慰。
但是身為上將，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因此不得不在處理掉黑街最大的危險後立刻離開。
Omega們看著兩人依依不舍地分別，最後聯邦上將帶著衛兵們乘上懸浮車離開了, 只剩下一個漂亮卻無害的女副官。
他們在女人身上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不是指他們都是Omega，而是那種像菟絲花般必須攀附著外物才能生存下去的本能。
帝國黑街的Omega們都松了一口，對著這個孤身一人的聯邦女軍官放下了打大半的戒備。
葉薇調用巡邏小隊的D級權限被沒安好心的宋書和禁止了，而十二人的警備衛隊則是屬於奚問星個人的安全防衛，所以她請求奚問星陪同她前來撐撐場面。
局面一旦打開，這之後，就靠她一個人了。
*
“你是說，這些天她一直在和那群帝國老鼠開茶話會？”
聽完下屬的報告，宋書和難得挑了挑眉，將視線從寫滿戰術分析的光幕前移開，落在了下屬遞交的資料上。
79號街的改造進度，目前為0%。
那些從事有害職業的帝國Omega依舊猖狂，甚至在有了新的靠山後更加肆無忌憚了，昨晚居然還在軍官俱樂部薔薇園開了一場聯誼舞會。
宋書和在下屬拍攝下的視頻中看到了不少眼熟的Alpha和Beta沈浸在舞池中，而角落裏，還有一對正在練習舞步的野鴛鴦。
烏發蜷曲的女人正攬著青年勁瘦的腰，帶著他一步一步地跟著旋律翩翩起舞。
下屬並沒有沈小雲那樣狂熱的八卦精神，不敢對著第七艦隊的指揮官一頓猛拍，只是隔著遠遠的距離將奚問星跳舞時笨拙的樣子錄入畫面的邊緣。
饒是這樣，宋書和還是能從青年那張滿含笑意的臉上看出他的愉悅和輕松。
……他有多久沒見過奚問星發自內心的笑容了呢？
哪怕是在攻下朗基努斯要塞的慶功宴上，黑發青年面上的微笑仍如碎裂的浮冰般，帶著幾分冷漠和事不關己。
宋書和把奚問星看做是自己弟弟，從幼年軍校起，兩人就一路互相扶持著走來。
他做錯了嗎，難道真如赫德森所言，他們所做的一切只是把奚問星越推越遠？
宋書和的眼神黯然，目光落在視頻畫面的另一邊。
金發的俊美Alpha正孤獨地坐在軟椅上，悶頭噸噸噸喝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相擁跳舞的黑發男女。
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像極了沒人理會的金毛犬，委屈苦悶的味道都快要溢出屏幕來。
赫德森，這個沒用的家夥。
宋書和捏了捏眉心，把註意力重新集中在葉薇身上。
開茶話會、美容沙龍，舉辦舞會和那些帝國Omega打成一片……怎麽看，都只是一個Omega大小姐因為長期找不到玩伴，憋久了以後終於找到有趣的玩具，開始暴露熱衷享樂的本性而已。
距離與帝國和談的日期已經不到一個月了，宋書和隨意掃了一眼光幕的投影，再容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一段時間，她就會自己哭哭啼啼地收拾包袱離開奚問星，離開第七艦隊。
*
亞倫有理由懷疑，自己的同伴們全都患上了某種名為“葉薇大人”的失心瘋。
所有人的發病癥狀和不久前的菲洛米娜差不多，臉上帶著紅暈滿口念著那個女人的名字，一群Omega天不亮就擠在店門口探出頭去，像是一群等待雌鳥回巢的幼鳥寶寶，嘰嘰喳喳地討論葉薇大人什麽時候來。
她究竟想要從他們這裏得到什麽？
亞倫百思不得其解，他們不過是一群帝國最底層的孤兒，像是垃圾一樣被拋棄 ，根本不值得葉薇費盡心思地善待。
擠在門口的Omega們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最激動的幾個女孩提著裙擺腳步輕快地奔了出去，不一會兒，靠在吧臺邊冷眼旁觀的亞倫就看到那個一身雪白軍裝的高挑女人在Omega們眾星拱月般的簇擁下被迎了進來。
79號黑街的高級酒館裏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作為接待帝國貴族和軍官的“高雅之地”，店主一向不準Omega們發出肆意的笑聲，所有人都應該抿緊嘴唇，用優雅溫順的態度服務。
店主被逮捕後，第七艦隊的軍人來到店裏封鎖了店主的居所，也收集了Omega侍應生們的相關證言，店主的犯罪證據被完全掌握後，那位前來調查的小隊長都大驚失色。
像是店主這樣犯下謀殺、人/口/販/賣、虐待未成年者、性/犯罪等等一系列惡行的罪人，竟然能在帝國依靠貴族混得風生水起，實在是聳人聽聞。
不過因為他是帝國人，又沒有掌握他對聯邦公民犯罪的證據，所以聯邦暫時無法判處他。
那位葉薇中尉卻向店裏的Omega們承諾，會在和談之際將店主的罪證移交給帝國方，如此在外交層面向帝國貴族施壓，店主背後的大人物也會不得不放棄他這枚臭棋。
他恐怕難逃一死了。
沒有了店主殘暴的管束，Omega們一時間還有些茫然無措，只是這種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很快就被吹散了，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只覺得每天和葉中尉待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太快了。
現在的Omega們已經完全不害怕葉薇的軍裝了，因為葉薇也說過，第七艦隊裏全是一些無聊的Alpha和Beta，她跟那些人完全聊不到一塊去。
只有Omega才能理解Omega。
她認識了菲洛米娜、認識亞倫，還有79號街所有的Omega們，這大大緩解了她在聯邦軍隊裏沒有朋友的寂寞。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位膽子較大、頭腦活泛的Omega鼓起勇氣，對煩惱的葉中尉提議道，“我們也能成為副官的話，不就可以陪伴您了嗎？”
其他的Omega簡直快被他這狂妄的發言嚇暈過去，生怕葉薇因此厭惡他們，連連請求葉薇不要把這話放在心上。
躺在美人榻上，任由Omega少女剝好葡萄餵食的葉中尉忽然坐起了身，雙眸發亮地稱讚道：“真是個好主意！”
第七艦隊裏現在有很多優秀的單身Alpha，舞會時黑街的Omega們也和他們見過面。
只要像葉中尉和奚上將那樣，雖說是上司與副官的身份，但實際上的關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副官具體要做什麽？這些在布倫特孤兒院封閉的環境中長大的Omega們並不清楚。
他們認為自己要是被趕去做別的職業，絕對會活不下去。
但是涉及到Alpha、Beta，他們就有信心能夠討好未來的上司，像葉中尉一樣風光。
這下所有Omega都心動了，紛紛圍著葉薇撒嬌，求她趕緊把他們安排給聯邦的軍人做副官。
魚兒們都咬鉤了，只有一個例外。
葉薇看向面色冰冷的亞倫：“你呢？不願意和大家一起嗎？”
亞倫咬咬牙，他答應了羅塔大哥要保護孤兒院的兄弟姐妹，不論葉薇想把他們騙去幹什麽，他都一定要跟在同伴們身邊。
“我當然願意。”亞倫咬牙切齒。
“很好，”容貌艷麗的女副官一拍手，殷紅如花瓣的嘴唇微微上翹，“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跟我走吧。”
Omega們排著隊，高興得像是去春游的孩子，一個個乖乖地離開黑街登上了被葉薇安排來的軍用懸浮車。
看著周圍傻乎乎的同伴們，亞倫心裏一陣絕望。
他們馬上就會被關進飛船的貨艙，送到監獄星，不知道他的這些兄弟姐妹有幾個能活下來。
至於菲洛米娜，前些天葉薇帶他去第七艦隊的醫院探望過她，愛唱歌的少女恢覆得很不錯，只是還很虛弱，也因此暫時逃過一劫。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停了。
亞倫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美艷高挑的副官拉開懸浮車的車門，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
“歡迎來到第七艦隊的新兵訓練基地，這裏，是你們成為副官的第一步！”
-
黑街的Omega們感到無比後悔。
一連幾天，迎接他們的不是憐香惜玉的Alpha，而是葉中尉無情定制的訓練教程。
負重長跑、格鬥入門、光子槍射擊……一系列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新兵訓練把他們每天的所有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當當，沒有一刻不在流汗，一天結束之後，Omega們累得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了。
更可怕的是，在烈日下的訓練讓他們被店主精心養護的雪白皮膚不覆之前的嬌嫩。
Omega們叫苦不疊地圍住了葉薇，接連表示自己後悔了。
那個最先提出想要成為副官的Omega更是淚光漣漣，哭著懇求葉薇原諒他的異想天開，他再也不想做什麽副官了。
“做不到？”葉薇目露疑惑，“這些可是副官的必修課，連我都能做到，你們為什麽不行呢？我們可都是Omega。”
亞倫不甘心地瞪著她。
這個女人簡直跟怪物一樣！
每一場訓練她都親力親為地做好示範，正是這樣才讓亞倫深刻地認識到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究竟有多可怕。
像高山一樣難以逾越的跨越障礙訓練，她卻能輕盈敏捷地穿梭其中。
黑街的Omega拿起訓練用的光子槍時手都在發抖，而她卻已經面不改色地連續擊中靶心，那雙冷靜的棕黑色眼眸中除了目標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葉薇看起來，不過也是個柔弱艷麗的Omega，為什麽就能輕輕松松地做到那麽多他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
這支從教官到學員全是由Omega組成的新兵隊伍，在訓練基地裏想要不引起註意都難。
“這是什麽鄉下來的雜耍團嗎？”基地裏的其他教官看著歪歪扭扭的葉薇小隊哈哈大笑。
黑街的Omega們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嘲笑，甚至因為恐懼Alpha軍人的力量，連為自己辯駁的勇氣都沒有。
“聯邦軍隊可不是給Omega過家家的地方！趕緊收拾行李滾回去，用不了多久，你們的教官葉中尉都要哭著鼻子回家找媽媽了！”
葉薇和宋書和的賭約在第七艦隊的基地裏不算什麽秘密，從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沒人認為葉薇能夠成功改變79號街裏的這些帝國人。
“那位葉中尉，嘖，怪不得奚上將那麽寵愛她，你們不知道，上回她瞪了我一眼，那感覺真讓人受不了……”
就在一眾Omega垂著頭忍受四面八方傳來的譏諷目光時，亞倫攥緊了拳頭，目光直直地盯著滔滔不絕的Alpha教官，一字一頓道：“住口！”
“收回你那些話！”亞倫渾身發抖，說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被對面的Alpha放出的恐嚇性的信息素所威懾後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不喜歡葉薇，只是見不慣有人這麽說一個品格端正的Omega……亞倫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怎麽辱罵他都可以，反正在孤兒院和黑街的這麽多年來他早就習慣了，什麽汙言穢語落進他耳朵裏都不痛不癢。
但是葉薇不一樣。
她不該受到這些侮辱。
菲洛米娜要是知道她的寶貝葉中尉受委屈了，一定會心疼得暈過去。
所以他只是為了菲洛米娜，才會做出挑釁Alpha這種蠢事的。
Omega們哪裏經受得住一個久經沙場的Alpha軍人充滿敵意的信息素，在所有人都害怕得瑟瑟發抖時，亞倫反而頂著那幾乎要具現化了的殺氣，向前邁出一步，昂起頭直視教官。
“向她道歉！”
哪怕牙關都在打顫，他還是完完整整地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葉薇只是暫時離開了一會兒，回歸隊伍時遠遠地就聽見了亞倫那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
“如果我贏了，你必須履行承諾！”
回應他的是中年教官毫不掩飾的高聲嘲笑，“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等著看你們這群Omega滾去監獄星開荒的醜態！”
中年教官正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從身後推出了一個淺棕色頭發的Beta少年。
“不要想著告狀說我們欺負你，你的對手，就是希爾這小子。”
希爾撓了撓頭發，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裏滿是為難。
作為即將入學銀翼軍校的預備生，要他一個Beta和Omega進行格鬥決出勝負，教官也太欺負人了。
況且……他又聞到了那熟悉的信息素。
比起在指揮室時隱含熱情和魅惑的感覺不同，此時那陣泛著蜂蜜甘甜的信息素正像是一杯加了冰塊的烈酒，散發著凜冽冰冷的氣息。
面容沈靜的女人向軍階比她高出兩級的少校教官敬了一個禮，Alpha教官看也不看，輕蔑地甩手離開了。
“葉、葉中尉！對不起，我會去勸勸馬修教官的，請您放心！”希爾連忙向葉薇解釋，“馬修教官是攻陷要塞後由第十艦隊調補來的，他可能並不清楚第七艦隊禁止軍人私下決鬥的慣例，如果奚上將能出面和他說明的話，他一定會理解的！”
說完，淺棕色頭發的少年Beta向葉薇立正行禮，急匆匆地轉身去找那位Alpha教官了。
找奚問星來解決嗎？
葉薇在心底謝過了希爾的好意，但是，她並不打算這麽做。
她走到垂著頭的亞倫身前，擡起他精致的下巴時，手指觸到一片濕潤的水漬。
眼眶通紅的黑發少年死死咬住嘴唇，淡淡的猩紅汁液從唇上的傷口滲了出來。
“為什麽哭？”葉薇平靜地問。
少年黑色的瞳仁裏閃過一絲痛苦和後怕。
“亞倫，這下你可把葉中尉害慘了！”其他的Omega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將事情告訴葉薇。
亞倫和馬修教官打了賭，如果他和希爾格鬥後贏了，馬修教官就必須為自己曾口出惡言向葉薇道歉。
輸了的話，葉薇就要跟這群帝國Omega一起登上前往監獄星的運輸船。
“只是這樣？”
亞倫怔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面前的女人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責怪他，那副從容自如的模樣好像他只是答應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你也得和我們一起去監獄星，你不是很清楚那是個什麽地方嗎！”亞倫啞著嗓子叫了出來。
這樣的話，就能撕下她偽善的假面，讓大家看清楚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位馬修教官是這麽說的。
葉薇應該斥責他、辱罵他，用指甲把他的皮膚挖出血來，或者用力地鞭打、把他的頭按進水池裏……小時候，亞倫在孤兒院做錯事時，大人們就會用這些方式懲罰他，來發洩自己的怒火。
這樣才正常，而不是、而不是……
亞倫的眼淚掉了下來，頭頂上覆蓋著一只溫暖而柔軟的手，那只手不輕不重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高挑的女Omega微微前傾，俯下/身來，眼含笑意地平視著他的眼睛。
“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嗎？這些天以來，你可是拼盡全力地跟上了訓練。”
亞倫不敢與那雙清麗的眼眸對視，好像只要多看一眼，靈魂都會被黑色水晶般的漩渦吸走。
“這不一樣。”他撇過頭去恨恨地說，“我什麽都做不到……”
背上忽然被猛地一拍。
“挺起胸膛！”一聲輕喝喚回了亞倫的神智，他楞楞地看著面前的女性Omega。
“不必擔心，一切都交給我。”
堅定、強毅的眼神，讓亞倫動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他在這樣的目光註視下忍不住重重地點頭。
他可以相信葉中尉，他必須相信她。
*
葉薇把79號黑街裏的Omega帶去了新兵訓練基地。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聽說運送Omega的途中也沒有鬧出什麽岔子，一切都井然有序，對於由Omega組成的隊伍來說幾乎算是個奇跡了。
只有在Alpha管理下，Beta才會具有服從性和紀律性，而Omega放出的信息素則會幹擾Alpha的理智和判斷，所以不管是帝國還是聯邦，軍隊裏都不歡迎Omega存在。
聯邦軍部為了彰顯自由和平等還會招收少量的Omega從事文職和醫療方面的工作，而帝國為了軍隊的凝聚力和戰鬥力是根本不允許任何Omega進入。
葉薇竟然能將這一群帝國Omega管理得服服帖帖，就算是要他們登上去監獄星的運輸船，他們也會乖乖聽話吧。
他和葉薇的賭約已經結束了，是他宋書和輸了。
只要把Omega們打包送上運輸船，不管葉薇是哄騙，還是許諾了那些Omega什麽好處，之後都不會有任何人找她麻煩，她也可以輕松地贏下賭約。
可是為什麽還要把人留在朗基努斯要塞，給她自己的敵人創造攻擊她的機會呢？
實在是愚不可及。
不論如何，79號黑街現在確實是被清空了，已經得到了卡斯帕議員想要看到的結果。
“參謀長閣下？”
宋書和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下屬，“你做的很好，馬修。”
“是，閣下！”得到肯定的馬修教官難掩激動，向宋書和敬禮後轉身快步離開。
宋書和站在窗邊，神色莫名陰沈。他從來不會只安排一個計劃。
Omega會幹擾Alpha的神智。
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麽Beta也會受其影響呢？
因為葉薇的出現，奚問星開始變得軟弱了，攻下朗基努斯要塞後本應該對茍延殘喘的帝國乘勝追擊，而不是大費周章地接受什麽和談！
葉薇必須離開第七艦隊。就算手段卑鄙、令人不齒，他也必須要這麽做。
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銀色的袖口反射出雪白的光芒，宋書和擡手打開了從訓練基地傳來的遠程投影。
應戰的帝國Omega是個瘦弱不堪的黑發小子，而希爾，宋書和算是看著他在軍中長大的，自然清楚希爾真正的實力。
他已經提前和希爾談過，將利害關系和他講得清清楚楚。
希爾雖然覺得這麽做很對不起葉中尉，但是為了奚問星，也勉強答應下來會全力以赴絕不放水。
宋書和瞇起眼，眸色冰冷地觀戰。
訓練場邊上的長發女人笑容晏晏，甚至還有閑心，時不時湊在奚問星耳邊低語兩句。
盡情地笑吧，葉薇，這是你留在第七艦隊的最後時刻了！
宋書和不屑地將目光移回訓練場上，下一秒，玻璃鏡片後狹長的鳳眼難以置信地睜大！
黑發少年虛軟無力的左拳揮向希爾的頭部，被希爾輕松格擋下，自己卻將整個身體的破綻暴露無遺。
到此為止，這場格鬥的結果已經沒有懸念了。
然而，一道幾乎看不清的殘影刺向了希爾的喉部，就在希爾受擊本能地後退時，黑發少年一個上步緊貼而上，右肘迅速帶著全身的力量撞上了希爾的胸膛，巨大的沖擊讓希爾根本來不及防守，迅速被擊倒在地。
宋書和這才看明白，少年揮出的左拳不過是虛張聲勢，在希爾的註意力全被他的左拳吸引後，右手卻五指並攏，以手作刀，刺向希爾的咽喉。
這才是他真正的攻勢。
這算什麽？偷襲？
不，看過這場格鬥的軍人們紛紛否定了這個疑問，格鬥中的招式本來就是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只能說，是希爾大意被敵方虛晃一槍所撂倒，怨不得別人。
亞倫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耳畔是黑街的同伴們發出的歡呼聲。
他做到了嗎？亞倫只覺得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有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他下意識地看向場邊的葉薇，像是第一次被母獅帶出狩獵的幼崽，在撲殺了獵物後反而被嚇了一跳，只能帶著茫然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向強大的保護者尋求安慰。
奚上將身旁的女副官只是抱著雙臂，笑而不語。
這麽多年了，銀翼軍校的格鬥套路還是一成不變啊。
-
從下定決心要改變原劇情起，葉薇就開始研究破解銀翼軍校生的格鬥技巧。
那位紅瞳的暴君，在少年時為了躲避帝國皇權爭奪的內亂被秘密安排至聯邦避難。
伊卡聯邦當時正陷入議會重選的派系之爭，高層因此同意了接收這位流著一半聯邦血統的皇子，目的為了提防帝國方趁亂襲擊，把他變相扣留為人質。
狄特裏希隱姓埋名，化名路易，用一個來自偏遠星球的Alpha身份進入了銀翼軍校。
銀翼，是他母親的母校。
他在這裏度過了少年時光，呼吸著聯邦自由的空氣長大……最後，還是成為了踐踏生命的暴君。
伊卡聯邦唯一留在他身上的痕跡，恐怕只有銀翼軍校所教授的一切知識和經驗。
葉薇早已做好準備要直面狄特裏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夜以繼日地分析銀翼的攻擊方式，在軍校聯賽上將銀翼的高手挑戰了個遍，甚至還找出了在父親艾德文上將的第三艦隊裏畢業於銀翼軍校的軍人。
她請求這些經過戰場磨礪的軍人做她的陪練，從沒有一天懈怠。
葉薇敢說，現在恐怕沒有一個銀翼軍校的Alpha是她的對手。
包括艾德文上將都覺得她太過於執著銀翼了，就算是為了軍校聯賽，也不會有人這麽事無巨細地將對手從戰術到技巧一一分析透徹。
然而葉薇清醒地明白，狄特裏希不是她的對手，而是她必須戰勝的敵人。
研究銀翼軍校的戰鬥體系，不過是她為了除掉暴君所做準備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希爾是銀翼的預備軍校生，身邊親近的人又幾乎全是銀翼畢業的軍人，可以說是渾身上下都貼滿了銀翼的標簽。
葉薇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全猜準他的攻擊路數。
現在用來教授亞倫，只需要稍作點撥，亞倫就能夠抓住對方的破綻一擊制勝。
當然，能夠勝利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在亞倫自己身上，他的努力，葉薇都看在眼裏。
只是接受了短短一段時間的基礎訓練，體能就得到了飛躍般的提升，雖然和希爾比起來遠遠不如，但是讓他獲勝的訣竅還是在於冷靜的判斷，以及對時機的把握。
說不定，他很適合成為一個軍人呢。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一杯冰鎮的甜酒遞至葉薇面前。
奚問星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湛藍如海的雙眸正靜靜地註視著她。
葉薇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視線落在不遠處被Omega包圍的亞倫身上，黑發的少年正被過於熱情的希爾勾住肩膀，兩人嘀嘀咕咕地說個沒完。
葉薇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
為了慶祝亞倫初戰告捷，葉薇為Omega們舉辦了這場小小的宴會，邀請的人不多。
“那個孩子很有天分，要是……”
“要是能加入第七艦隊就好了。”男人清越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將葉薇話中的未盡之意道出。
葉薇詫異地看向他。
“那些孩子，他們都是帝國人。”
“我知道，”奚問星的微笑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奇異功能，“就算和談之後，帝國也不會費心費力將他們接回去的，這些孩子身上有無限的可能，留在聯邦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帝國會優先將要塞內被俘虜的帝國市民迎回，而那些被聯邦流放至監獄星的“老鼠”，只會被帝國象征性地接回幾批，其餘人就這麽被拋棄了，死在監獄星也無人在意。
而葉薇執意不願讓79號街的Omega們被送往監獄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救了他們一命。
“我要代表聯邦軍部感謝你，葉中尉。”奚問星輕輕握住了葉薇的手，他的手修長而幹燥，兩人指間的槍繭摩擦過時，從指尖傳來電流般的酥麻。
“感謝你，也許又救下了一個聯邦未來的五星上將。”
葉薇忍不住笑了起來，帶著嗔怪瞪向奚問星，“少拿我開玩笑。”
並不是玩笑。
奚問星看著她，緩緩眨眼，葉薇還不知道，她早已在海藍星那個月色如水的夜晚，救下了聯邦未來的上將。
所以，他會說“又一個”。
只是兩頰已飄上淡淡緋色酒暈的女人並未深究他的話中之意。
“未來的事……”她的目光飄向不遠處笑鬧作一團的Omega們，聲音也變得渺遠，“誰也說不清楚呀。”
“就算是五星上將不想成為軍人，也不會有人勉強他，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讓這些孩子不用踏上戰場嗎？”
“所以應該感謝你才對，奚上將，要不是你攻下了朗基努斯要塞……咦？”
面前的男人微笑著，眼中卻有光芒湧動。
冰藍色的眼睛像是凍結已久的湖泊終於迎來春日，有什麽塵封已久的堅冰正在融化。
他好像正透過葉薇，看到了別的什麽人。
——“不要走，媽媽，小星不想要你離開。”
——“好啦，不要撒嬌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像你這樣的孩子不用踏上戰場呀。”
這是母親和奚問星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她戴上伊卡聯邦的寬檐軍帽，登上了前往宇宙港的列車……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母親高挑的身影好像和眼前人重合了起來，奚問星耳邊忽然響起父親曾說過的話：“……你以後會明白的。”
“只要看到她，從第一眼起，你就會懂得我所說的一切，原諒我，小星。”
奚問星似乎理解了父親的癲狂。
葉薇有些擔心，伸出手在奚問星的眼前晃了晃，“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抱歉，我失態了，只是忽然想起了過去的事……”奚問星捉住那只在他眼前調皮地晃個不停的手，像攫住了一只枝頭的白玉蘭。
往事的幻影在這一刻如流沙般消散無蹤，葉薇的臉變得無比清晰，臉的輪廓被燈光柔柔地鍍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暈，那雙趨近於黑的深棕色眼眸裏似有星光閃爍。
信息素若有似無的香甜在兩人之間縈繞，葉薇只怪自己貪涼一口悶下那杯冰酒，要不是這樣，她怎麽會有一種酒醉的微醺感呢？
奚問星好像離她太近，太近了！
男人形狀優美的淡粉色薄唇近在咫尺，像是一顆只要張口就能咬住的鮮紅櫻桃。
她感覺醉酒後連心跳都變得出奇的塊，後頸的腺體正刺刺地跳動著。
星際人能夠感覺到別人的信息素，宴會廳裏這麽多的Omega，只怕信息素的氣味交織起來，足以擾亂任何一個心志堅定的Alpha。
可是葉薇只能聞到奚問星的信息素，也許正因為這樣，讓她對奚問星過於專註了。
她的世界裏只有那蒸騰著紅茶香氣的沈醉酒意，那香氣像一條絲帶，一圈一圈地將她圍繞起來，讓她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
只能看著他，信息素真正的主人，奚問星。
這一瞬間，葉薇忽然很想吻他。
這個念頭剛一興起，就被葉薇殘存的理智像是在冰水裏摁滅煙頭那樣狠狠掐滅。
她怎麽會忽然這麽想！
太奇怪了……她的手按住奚問星寬闊的胸膛，退後了一步。
縈繞纏綿的信息素被看不見的氣流吹散，葉薇感覺自己的醉意正在快速褪去，她身體的代謝功能極佳，這點甜酒不會讓她上頭太久。
“抱歉，奚上將，請讓我和葉中尉單獨說兩句話。”渾厚的男聲插/入兩人之間，葉薇擡眼看去，來者正是那位和亞倫打賭的馬修教官。
奚問星的面色微沈，面無表情地看向這位嘴裏對Omega沒有半分尊重的教官。
“我知道你，馬修少校，你似乎對我的未婚妻有什麽不好的了解。”
明明知道面前的上將只是一個Beta，身為Alpha的馬修卻忽然打了一個冷噤，在青年冰冷的註視下低下了頭。
這樣完全示弱的模樣對於Alpha來說實在是難得一見，宴會廳裏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將註意力集中了過來。
亞倫更是激動得攥緊了拳頭。
“對不起，”馬修教官保持著垂頭的姿勢，“尤其是對葉中尉，我就是為了履行約定特意來向你表示歉意的。”
“你的確是一位很有本事的軍人，只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將Omega訓練到了能夠上格鬥場的地步，我輸得心服口服。”
葉薇當即表示兩人的切磋也讓她增長了見識，向馬修教官伸出手時，她發現這位中年的Alpha神色十分掙紮。
對於自尊心極強的Alpha來說，這件事對他也算不小的打擊。
“我只想告訴你，小心宋參謀長，他恐怕不會罷休的。”低聲撂下這句話，馬修教官正想轉身離開，卻撞見了不知何時來到宴會廳的宋書和。
馬修臉色鐵青，匆忙埋著頭走了。
“來的正好，宋參謀長，”葉薇朝他舉了舉杯，狀似無意地說道，“聯邦軍隊中大約3%的軍人都是Omega，這位馬修教官如果無法適應軍中環境的話，還是應該建議他盡早離開第七艦隊為好。”
“你說，對嗎？”
本以為宋書和一定咽不下這口氣，會和她針鋒相對地嗆上兩句，可是男性Beta只是看向了一旁充滿歡笑的帝國Omega們，神色覆雜得讓人看不懂。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頭看向葉薇。
“你說的對。”他語帶嘲弄地笑了笑，聲音輕得聽不清。
隨即目光深深地看了葉薇和奚問星一眼，轉身離去了。
明明是對葉薇的挑釁，葉薇卻生不起半點氣憤。
感覺……宋書和怪怪的，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
來不及細想，葉薇的腰就被一雙手從被後抱住了，“他道歉了！葉薇姐，那個教官跟你道歉了！！”
葉薇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興奮過頭的小狗給纏上了，任由亞倫抱住自己又跳又叫，少年的眼睛裏亮晶晶的，誰也不忍心在這種時候讓他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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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銷骨立的褐發少女出現在眾人眼前時, 引發了Omega間一陣騷亂。
她的衣衫被鞭打得稀碎，幹涸發黑的血痕遍布全身，雙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眼睛裏一絲光亮也無。
“菲洛米娜……”葉薇無法把這個骷髏架子和曾經那個夜鶯般歌聲動聽的少女聯系起來。
少女的嘴唇蠕動, 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在葉薇跟前，徹底昏死了過去。
像是被這可怕的一幕嚇壞了, 聯邦上將的情人尖叫起來：“衛兵！衛兵！快把她擡走！”
店主伸出的手還沒碰到菲洛米娜的一根頭發, 就被第七艦隊的軍醫擋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菲洛米娜被擡上擔架。
奚問星擰緊眉，冷聲質問：“你還有什麽要解釋的？”
店主瞪大了眼睛，胡亂地推撓上前抓捕他的聯邦軍人：“那只是一個奴隸, 要怎麽對待她都是主人的自由！你、你們不能這樣……”
“現在, 這裏是伊卡聯邦。沒有奴隸, 更沒有所謂的主人。”奚問星淺藍的眼睛裏一片冰冷, “你涉嫌虐待一個未成年的Omega，這在聯邦屬於一級重罪。”
奚問星擡起手，輕輕一招, 身後的衛兵立即上前押走掙紮不休的店主。
那麽不可一世的店主, 就這麽輕易地被制服了？
所有的帝國Omega都被這可怕的一幕嚇傻了, 像鵪鶉似的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同時又隱含艷羨地看著那位被聯邦上將護在身後的女Omega。
她看起來是那麽的柔弱，這可讓聯邦上將心疼壞了, 清雋英挺的黑發青年正把她擁在懷裏溫聲安慰。
但是身為上將，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因此不得不在處理掉黑街最大的危險後立刻離開。
Omega們看著兩人依依不舍地分別，最後聯邦上將帶著衛兵們乘上懸浮車離開了, 只剩下一個漂亮卻無害的女副官。
他們在女人身上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不是指他們都是Omega，而是那種像菟絲花般必須攀附著外物才能生存下去的本能。
帝國黑街的Omega們都松了一口，對著這個孤身一人的聯邦女軍官放下了打大半的戒備。
葉薇調用巡邏小隊的D級權限被沒安好心的宋書和禁止了，而十二人的警備衛隊則是屬於奚問星個人的安全防衛，所以她請求奚問星陪同她前來撐撐場面。
局面一旦打開，這之後，就靠她一個人了。
*
“你是說，這些天她一直在和那群帝國老鼠開茶話會？”
聽完下屬的報告，宋書和難得挑了挑眉，將視線從寫滿戰術分析的光幕前移開，落在了下屬遞交的資料上。
79號街的改造進度，目前為0%。
那些從事有害職業的帝國Omega依舊猖狂，甚至在有了新的靠山後更加肆無忌憚了，昨晚居然還在軍官俱樂部薔薇園開了一場聯誼舞會。
宋書和在下屬拍攝下的視頻中看到了不少眼熟的Alpha和Beta沈浸在舞池中，而角落裏，還有一對正在練習舞步的野鴛鴦。
烏發蜷曲的女人正攬著青年勁瘦的腰，帶著他一步一步地跟著旋律翩翩起舞。
下屬並沒有沈小雲那樣狂熱的八卦精神，不敢對著第七艦隊的指揮官一頓猛拍，只是隔著遠遠的距離將奚問星跳舞時笨拙的樣子錄入畫面的邊緣。
饒是這樣，宋書和還是能從青年那張滿含笑意的臉上看出他的愉悅和輕松。
……他有多久沒見過奚問星發自內心的笑容了呢？
哪怕是在攻下朗基努斯要塞的慶功宴上，黑發青年面上的微笑仍如碎裂的浮冰般，帶著幾分冷漠和事不關己。
宋書和把奚問星看做是自己弟弟，從幼年軍校起，兩人就一路互相扶持著走來。
他做錯了嗎，難道真如赫德森所言，他們所做的一切只是把奚問星越推越遠？
宋書和的眼神黯然，目光落在視頻畫面的另一邊。
金發的俊美Alpha正孤獨地坐在軟椅上，悶頭噸噸噸喝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相擁跳舞的黑發男女。
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像極了沒人理會的金毛犬，委屈苦悶的味道都快要溢出屏幕來。
赫德森，這個沒用的家夥。
宋書和捏了捏眉心，把註意力重新集中在葉薇身上。
開茶話會、美容沙龍，舉辦舞會和那些帝國Omega打成一片……怎麽看，都只是一個Omega大小姐因為長期找不到玩伴，憋久了以後終於找到有趣的玩具，開始暴露熱衷享樂的本性而已。
距離與帝國和談的日期已經不到一個月了，宋書和隨意掃了一眼光幕的投影，再容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一段時間，她就會自己哭哭啼啼地收拾包袱離開奚問星，離開第七艦隊。
*
亞倫有理由懷疑，自己的同伴們全都患上了某種名為“葉薇大人”的失心瘋。
所有人的發病癥狀和不久前的菲洛米娜差不多，臉上帶著紅暈滿口念著那個女人的名字，一群Omega天不亮就擠在店門口探出頭去，像是一群等待雌鳥回巢的幼鳥寶寶，嘰嘰喳喳地討論葉薇大人什麽時候來。
她究竟想要從他們這裏得到什麽？
亞倫百思不得其解，他們不過是一群帝國最底層的孤兒，像是垃圾一樣被拋棄 ，根本不值得葉薇費盡心思地善待。
擠在門口的Omega們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最激動的幾個女孩提著裙擺腳步輕快地奔了出去，不一會兒，靠在吧臺邊冷眼旁觀的亞倫就看到那個一身雪白軍裝的高挑女人在Omega們眾星拱月般的簇擁下被迎了進來。
79號黑街的高級酒館裏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作為接待帝國貴族和軍官的“高雅之地”，店主一向不準Omega們發出肆意的笑聲，所有人都應該抿緊嘴唇，用優雅溫順的態度服務。
店主被逮捕後，第七艦隊的軍人來到店裏封鎖了店主的居所，也收集了Omega侍應生們的相關證言，店主的犯罪證據被完全掌握後，那位前來調查的小隊長都大驚失色。
像是店主這樣犯下謀殺、人/口/販/賣、虐待未成年者、性/犯罪等等一系列惡行的罪人，竟然能在帝國依靠貴族混得風生水起，實在是聳人聽聞。
不過因為他是帝國人，又沒有掌握他對聯邦公民犯罪的證據，所以聯邦暫時無法判處他。
那位葉薇中尉卻向店裏的Omega們承諾，會在和談之際將店主的罪證移交給帝國方，如此在外交層面向帝國貴族施壓，店主背後的大人物也會不得不放棄他這枚臭棋。
他恐怕難逃一死了。
沒有了店主殘暴的管束，Omega們一時間還有些茫然無措，只是這種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很快就被吹散了，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只覺得每天和葉中尉待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太快了。
現在的Omega們已經完全不害怕葉薇的軍裝了，因為葉薇也說過，第七艦隊裏全是一些無聊的Alpha和Beta，她跟那些人完全聊不到一塊去。
只有Omega才能理解Omega。
她認識了菲洛米娜、認識亞倫，還有79號街所有的Omega們，這大大緩解了她在聯邦軍隊裏沒有朋友的寂寞。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位膽子較大、頭腦活泛的Omega鼓起勇氣，對煩惱的葉中尉提議道，“我們也能成為副官的話，不就可以陪伴您了嗎？”
其他的Omega簡直快被他這狂妄的發言嚇暈過去，生怕葉薇因此厭惡他們，連連請求葉薇不要把這話放在心上。
躺在美人榻上，任由Omega少女剝好葡萄餵食的葉中尉忽然坐起了身，雙眸發亮地稱讚道：“真是個好主意！”
第七艦隊裏現在有很多優秀的單身Alpha，舞會時黑街的Omega們也和他們見過面。
只要像葉中尉和奚上將那樣，雖說是上司與副官的身份，但實際上的關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副官具體要做什麽？這些在布倫特孤兒院封閉的環境中長大的Omega們並不清楚。
他們認為自己要是被趕去做別的職業，絕對會活不下去。
但是涉及到Alpha、Beta，他們就有信心能夠討好未來的上司，像葉中尉一樣風光。
這下所有Omega都心動了，紛紛圍著葉薇撒嬌，求她趕緊把他們安排給聯邦的軍人做副官。
魚兒們都咬鉤了，只有一個例外。
葉薇看向面色冰冷的亞倫：“你呢？不願意和大家一起嗎？”
亞倫咬咬牙，他答應了羅塔大哥要保護孤兒院的兄弟姐妹，不論葉薇想把他們騙去幹什麽，他都一定要跟在同伴們身邊。
“我當然願意。”亞倫咬牙切齒。
“很好，”容貌艷麗的女副官一拍手，殷紅如花瓣的嘴唇微微上翹，“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跟我走吧。”
Omega們排著隊，高興得像是去春游的孩子，一個個乖乖地離開黑街登上了被葉薇安排來的軍用懸浮車。
看著周圍傻乎乎的同伴們，亞倫心裏一陣絕望。
他們馬上就會被關進飛船的貨艙，送到監獄星，不知道他的這些兄弟姐妹有幾個能活下來。
至於菲洛米娜，前些天葉薇帶他去第七艦隊的醫院探望過她，愛唱歌的少女恢覆得很不錯，只是還很虛弱，也因此暫時逃過一劫。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停了。
亞倫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美艷高挑的副官拉開懸浮車的車門，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
“歡迎來到第七艦隊的新兵訓練基地，這裏，是你們成為副官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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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的Omega們感到無比後悔。
一連幾天，迎接他們的不是憐香惜玉的Alpha，而是葉中尉無情定制的訓練教程。
負重長跑、格鬥入門、光子槍射擊……一系列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新兵訓練把他們每天的所有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當當，沒有一刻不在流汗，一天結束之後，Omega們累得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了。
更可怕的是，在烈日下的訓練讓他們被店主精心養護的雪白皮膚不覆之前的嬌嫩。
Omega們叫苦不疊地圍住了葉薇，接連表示自己後悔了。
那個最先提出想要成為副官的Omega更是淚光漣漣，哭著懇求葉薇原諒他的異想天開，他再也不想做什麽副官了。
“做不到？”葉薇目露疑惑，“這些可是副官的必修課，連我都能做到，你們為什麽不行呢？我們可都是Omega。”
亞倫不甘心地瞪著她。
這個女人簡直跟怪物一樣！
每一場訓練她都親力親為地做好示範，正是這樣才讓亞倫深刻地認識到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究竟有多可怕。
像高山一樣難以逾越的跨越障礙訓練，她卻能輕盈敏捷地穿梭其中。
黑街的Omega拿起訓練用的光子槍時手都在發抖，而她卻已經面不改色地連續擊中靶心，那雙冷靜的棕黑色眼眸中除了目標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葉薇看起來，不過也是個柔弱艷麗的Omega，為什麽就能輕輕松松地做到那麽多他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
這支從教官到學員全是由Omega組成的新兵隊伍，在訓練基地裏想要不引起註意都難。
“這是什麽鄉下來的雜耍團嗎？”基地裏的其他教官看著歪歪扭扭的葉薇小隊哈哈大笑。
黑街的Omega們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嘲笑，甚至因為恐懼Alpha軍人的力量，連為自己辯駁的勇氣都沒有。
“聯邦軍隊可不是給Omega過家家的地方！趕緊收拾行李滾回去，用不了多久，你們的教官葉中尉都要哭著鼻子回家找媽媽了！”
葉薇和宋書和的賭約在第七艦隊的基地裏不算什麽秘密，從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沒人認為葉薇能夠成功改變79號街裏的這些帝國人。
“那位葉中尉，嘖，怪不得奚上將那麽寵愛她，你們不知道，上回她瞪了我一眼，那感覺真讓人受不了……”
就在一眾Omega垂著頭忍受四面八方傳來的譏諷目光時，亞倫攥緊了拳頭，目光直直地盯著滔滔不絕的Alpha教官，一字一頓道：“住口！”
“收回你那些話！”亞倫渾身發抖，說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被對面的Alpha放出的恐嚇性的信息素所威懾後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不喜歡葉薇，只是見不慣有人這麽說一個品格端正的Omega……亞倫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怎麽辱罵他都可以，反正在孤兒院和黑街的這麽多年來他早就習慣了，什麽汙言穢語落進他耳朵裏都不痛不癢。
但是葉薇不一樣。
她不該受到這些侮辱。
菲洛米娜要是知道她的寶貝葉中尉受委屈了，一定會心疼得暈過去。
所以他只是為了菲洛米娜，才會做出挑釁Alpha這種蠢事的。
Omega們哪裏經受得住一個久經沙場的Alpha軍人充滿敵意的信息素，在所有人都害怕得瑟瑟發抖時，亞倫反而頂著那幾乎要具現化了的殺氣，向前邁出一步，昂起頭直視教官。
“向她道歉！”
哪怕牙關都在打顫，他還是完完整整地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葉薇只是暫時離開了一會兒，回歸隊伍時遠遠地就聽見了亞倫那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
“如果我贏了，你必須履行承諾！”
回應他的是中年教官毫不掩飾的高聲嘲笑，“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等著看你們這群Omega滾去監獄星開荒的醜態！”
中年教官正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從身後推出了一個淺棕色頭發的Beta少年。
“不要想著告狀說我們欺負你，你的對手，就是希爾這小子。”
希爾撓了撓頭發，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裏滿是為難。
作為即將入學銀翼軍校的預備生，要他一個Beta和Omega進行格鬥決出勝負，教官也太欺負人了。
況且……他又聞到了那熟悉的信息素。
比起在指揮室時隱含熱情和魅惑的感覺不同，此時那陣泛著蜂蜜甘甜的信息素正像是一杯加了冰塊的烈酒，散發著凜冽冰冷的氣息。
面容沈靜的女人向軍階比她高出兩級的少校教官敬了一個禮，Alpha教官看也不看，輕蔑地甩手離開了。
“葉、葉中尉！對不起，我會去勸勸馬修教官的，請您放心！”希爾連忙向葉薇解釋，“馬修教官是攻陷要塞後由第十艦隊調補來的，他可能並不清楚第七艦隊禁止軍人私下決鬥的慣例，如果奚上將能出面和他說明的話，他一定會理解的！”
說完，淺棕色頭發的少年Beta向葉薇立正行禮，急匆匆地轉身去找那位Alpha教官了。
找奚問星來解決嗎？
葉薇在心底謝過了希爾的好意，但是，她並不打算這麽做。
她走到垂著頭的亞倫身前，擡起他精致的下巴時，手指觸到一片濕潤的水漬。
眼眶通紅的黑發少年死死咬住嘴唇，淡淡的猩紅汁液從唇上的傷口滲了出來。
“為什麽哭？”葉薇平靜地問。
少年黑色的瞳仁裏閃過一絲痛苦和後怕。
“亞倫，這下你可把葉中尉害慘了！”其他的Omega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將事情告訴葉薇。
亞倫和馬修教官打了賭，如果他和希爾格鬥後贏了，馬修教官就必須為自己曾口出惡言向葉薇道歉。
輸了的話，葉薇就要跟這群帝國Omega一起登上前往監獄星的運輸船。
“只是這樣？”
亞倫怔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面前的女人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責怪他，那副從容自如的模樣好像他只是答應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你也得和我們一起去監獄星，你不是很清楚那是個什麽地方嗎！”亞倫啞著嗓子叫了出來。
這樣的話，就能撕下她偽善的假面，讓大家看清楚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位馬修教官是這麽說的。
葉薇應該斥責他、辱罵他，用指甲把他的皮膚挖出血來，或者用力地鞭打、把他的頭按進水池裏……小時候，亞倫在孤兒院做錯事時，大人們就會用這些方式懲罰他，來發洩自己的怒火。
這樣才正常，而不是、而不是……
亞倫的眼淚掉了下來，頭頂上覆蓋著一只溫暖而柔軟的手，那只手不輕不重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高挑的女Omega微微前傾，俯下/身來，眼含笑意地平視著他的眼睛。
“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嗎？這些天以來，你可是拼盡全力地跟上了訓練。”
亞倫不敢與那雙清麗的眼眸對視，好像只要多看一眼，靈魂都會被黑色水晶般的漩渦吸走。
“這不一樣。”他撇過頭去恨恨地說，“我什麽都做不到……”
背上忽然被猛地一拍。
“挺起胸膛！”一聲輕喝喚回了亞倫的神智，他楞楞地看著面前的女性Omega。
“不必擔心，一切都交給我。”
堅定、強毅的眼神，讓亞倫動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他在這樣的目光註視下忍不住重重地點頭。
他可以相信葉中尉，他必須相信她。
*
葉薇把79號黑街裏的Omega帶去了新兵訓練基地。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聽說運送Omega的途中也沒有鬧出什麽岔子，一切都井然有序，對於由Omega組成的隊伍來說幾乎算是個奇跡了。
只有在Alpha管理下，Beta才會具有服從性和紀律性，而Omega放出的信息素則會幹擾Alpha的理智和判斷，所以不管是帝國還是聯邦，軍隊裏都不歡迎Omega存在。
聯邦軍部為了彰顯自由和平等還會招收少量的Omega從事文職和醫療方面的工作，而帝國為了軍隊的凝聚力和戰鬥力是根本不允許任何Omega進入。
葉薇竟然能將這一群帝國Omega管理得服服帖帖，就算是要他們登上去監獄星的運輸船，他們也會乖乖聽話吧。
他和葉薇的賭約已經結束了，是他宋書和輸了。
只要把Omega們打包送上運輸船，不管葉薇是哄騙，還是許諾了那些Omega什麽好處，之後都不會有任何人找她麻煩，她也可以輕松地贏下賭約。
可是為什麽還要把人留在朗基努斯要塞，給她自己的敵人創造攻擊她的機會呢？
實在是愚不可及。
不論如何，79號黑街現在確實是被清空了，已經得到了卡斯帕議員想要看到的結果。
“參謀長閣下？”
宋書和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下屬，“你做的很好，馬修。”
“是，閣下！”得到肯定的馬修教官難掩激動，向宋書和敬禮後轉身快步離開。
宋書和站在窗邊，神色莫名陰沈。他從來不會只安排一個計劃。
Omega會幹擾Alpha的神智。
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麽Beta也會受其影響呢？
因為葉薇的出現，奚問星開始變得軟弱了，攻下朗基努斯要塞後本應該對茍延殘喘的帝國乘勝追擊，而不是大費周章地接受什麽和談！
葉薇必須離開第七艦隊。就算手段卑鄙、令人不齒，他也必須要這麽做。
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銀色的袖口反射出雪白的光芒，宋書和擡手打開了從訓練基地傳來的遠程投影。
應戰的帝國Omega是個瘦弱不堪的黑發小子，而希爾，宋書和算是看著他在軍中長大的，自然清楚希爾真正的實力。
他已經提前和希爾談過，將利害關系和他講得清清楚楚。
希爾雖然覺得這麽做很對不起葉中尉，但是為了奚問星，也勉強答應下來會全力以赴絕不放水。
宋書和瞇起眼，眸色冰冷地觀戰。
訓練場邊上的長發女人笑容晏晏，甚至還有閑心，時不時湊在奚問星耳邊低語兩句。
盡情地笑吧，葉薇，這是你留在第七艦隊的最後時刻了！
宋書和不屑地將目光移回訓練場上，下一秒，玻璃鏡片後狹長的鳳眼難以置信地睜大！
黑發少年虛軟無力的左拳揮向希爾的頭部，被希爾輕松格擋下，自己卻將整個身體的破綻暴露無遺。
到此為止，這場格鬥的結果已經沒有懸念了。
然而，一道幾乎看不清的殘影刺向了希爾的喉部，就在希爾受擊本能地後退時，黑發少年一個上步緊貼而上，右肘迅速帶著全身的力量撞上了希爾的胸膛，巨大的沖擊讓希爾根本來不及防守，迅速被擊倒在地。
宋書和這才看明白，少年揮出的左拳不過是虛張聲勢，在希爾的註意力全被他的左拳吸引後，右手卻五指並攏，以手作刀，刺向希爾的咽喉。
這才是他真正的攻勢。
這算什麽？偷襲？
不，看過這場格鬥的軍人們紛紛否定了這個疑問，格鬥中的招式本來就是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只能說，是希爾大意被敵方虛晃一槍所撂倒，怨不得別人。
亞倫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耳畔是黑街的同伴們發出的歡呼聲。
他做到了嗎？亞倫只覺得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有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他下意識地看向場邊的葉薇，像是第一次被母獅帶出狩獵的幼崽，在撲殺了獵物後反而被嚇了一跳，只能帶著茫然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向強大的保護者尋求安慰。
奚上將身旁的女副官只是抱著雙臂，笑而不語。
這麽多年了，銀翼軍校的格鬥套路還是一成不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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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定決心要改變原劇情起，葉薇就開始研究破解銀翼軍校生的格鬥技巧。
那位紅瞳的暴君，在少年時為了躲避帝國皇權爭奪的內亂被秘密安排至聯邦避難。
伊卡聯邦當時正陷入議會重選的派系之爭，高層因此同意了接收這位流著一半聯邦血統的皇子，目的為了提防帝國方趁亂襲擊，把他變相扣留為人質。
狄特裏希隱姓埋名，化名路易，用一個來自偏遠星球的Alpha身份進入了銀翼軍校。
銀翼，是他母親的母校。
他在這裏度過了少年時光，呼吸著聯邦自由的空氣長大……最後，還是成為了踐踏生命的暴君。
伊卡聯邦唯一留在他身上的痕跡，恐怕只有銀翼軍校所教授的一切知識和經驗。
葉薇早已做好準備要直面狄特裏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夜以繼日地分析銀翼的攻擊方式，在軍校聯賽上將銀翼的高手挑戰了個遍，甚至還找出了在父親艾德文上將的第三艦隊裏畢業於銀翼軍校的軍人。
她請求這些經過戰場磨礪的軍人做她的陪練，從沒有一天懈怠。
葉薇敢說，現在恐怕沒有一個銀翼軍校的Alpha是她的對手。
包括艾德文上將都覺得她太過於執著銀翼了，就算是為了軍校聯賽，也不會有人這麽事無巨細地將對手從戰術到技巧一一分析透徹。
然而葉薇清醒地明白，狄特裏希不是她的對手，而是她必須戰勝的敵人。
研究銀翼軍校的戰鬥體系，不過是她為了除掉暴君所做準備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希爾是銀翼的預備軍校生，身邊親近的人又幾乎全是銀翼畢業的軍人，可以說是渾身上下都貼滿了銀翼的標簽。
葉薇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全猜準他的攻擊路數。
現在用來教授亞倫，只需要稍作點撥，亞倫就能夠抓住對方的破綻一擊制勝。
當然，能夠勝利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在亞倫自己身上，他的努力，葉薇都看在眼裏。
只是接受了短短一段時間的基礎訓練，體能就得到了飛躍般的提升，雖然和希爾比起來遠遠不如，但是讓他獲勝的訣竅還是在於冷靜的判斷，以及對時機的把握。
說不定，他很適合成為一個軍人呢。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一杯冰鎮的甜酒遞至葉薇面前。
奚問星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湛藍如海的雙眸正靜靜地註視著她。
葉薇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視線落在不遠處被Omega包圍的亞倫身上，黑發的少年正被過於熱情的希爾勾住肩膀，兩人嘀嘀咕咕地說個沒完。
葉薇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
為了慶祝亞倫初戰告捷，葉薇為Omega們舉辦了這場小小的宴會，邀請的人不多。
“那個孩子很有天分，要是……”
“要是能加入第七艦隊就好了。”男人清越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將葉薇話中的未盡之意道出。
葉薇詫異地看向他。
“那些孩子，他們都是帝國人。”
“我知道，”奚問星的微笑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奇異功能，“就算和談之後，帝國也不會費心費力將他們接回去的，這些孩子身上有無限的可能，留在聯邦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帝國會優先將要塞內被俘虜的帝國市民迎回，而那些被聯邦流放至監獄星的“老鼠”，只會被帝國象征性地接回幾批，其餘人就這麽被拋棄了，死在監獄星也無人在意。
而葉薇執意不願讓79號街的Omega們被送往監獄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救了他們一命。
“我要代表聯邦軍部感謝你，葉中尉。”奚問星輕輕握住了葉薇的手，他的手修長而幹燥，兩人指間的槍繭摩擦過時，從指尖傳來電流般的酥麻。
“感謝你，也許又救下了一個聯邦未來的五星上將。”
葉薇忍不住笑了起來，帶著嗔怪瞪向奚問星，“少拿我開玩笑。”
並不是玩笑。
奚問星看著她，緩緩眨眼，葉薇還不知道，她早已在海藍星那個月色如水的夜晚，救下了聯邦未來的上將。
所以，他會說“又一個”。
只是兩頰已飄上淡淡緋色酒暈的女人並未深究他的話中之意。
“未來的事……”她的目光飄向不遠處笑鬧作一團的Omega們，聲音也變得渺遠，“誰也說不清楚呀。”
“就算是五星上將不想成為軍人，也不會有人勉強他，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讓這些孩子不用踏上戰場嗎？”
“所以應該感謝你才對，奚上將，要不是你攻下了朗基努斯要塞……咦？”
面前的男人微笑著，眼中卻有光芒湧動。
冰藍色的眼睛像是凍結已久的湖泊終於迎來春日，有什麽塵封已久的堅冰正在融化。
他好像正透過葉薇，看到了別的什麽人。
——“不要走，媽媽，小星不想要你離開。”
——“好啦，不要撒嬌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像你這樣的孩子不用踏上戰場呀。”
這是母親和奚問星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她戴上伊卡聯邦的寬檐軍帽，登上了前往宇宙港的列車……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母親高挑的身影好像和眼前人重合了起來，奚問星耳邊忽然響起父親曾說過的話：“……你以後會明白的。”
“只要看到她，從第一眼起，你就會懂得我所說的一切，原諒我，小星。”
奚問星似乎理解了父親的癲狂。
葉薇有些擔心，伸出手在奚問星的眼前晃了晃，“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抱歉，我失態了，只是忽然想起了過去的事……”奚問星捉住那只在他眼前調皮地晃個不停的手，像攫住了一只枝頭的白玉蘭。
往事的幻影在這一刻如流沙般消散無蹤，葉薇的臉變得無比清晰，臉的輪廓被燈光柔柔地鍍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暈，那雙趨近於黑的深棕色眼眸裏似有星光閃爍。
信息素若有似無的香甜在兩人之間縈繞，葉薇只怪自己貪涼一口悶下那杯冰酒，要不是這樣，她怎麽會有一種酒醉的微醺感呢？
奚問星好像離她太近，太近了！
男人形狀優美的淡粉色薄唇近在咫尺，像是一顆只要張口就能咬住的鮮紅櫻桃。
她感覺醉酒後連心跳都變得出奇的塊，後頸的腺體正刺刺地跳動著。
星際人能夠感覺到別人的信息素，宴會廳裏這麽多的Omega，只怕信息素的氣味交織起來，足以擾亂任何一個心志堅定的Alpha。
可是葉薇只能聞到奚問星的信息素，也許正因為這樣，讓她對奚問星過於專註了。
她的世界裏只有那蒸騰著紅茶香氣的沈醉酒意，那香氣像一條絲帶，一圈一圈地將她圍繞起來，讓她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
只能看著他，信息素真正的主人，奚問星。
這一瞬間，葉薇忽然很想吻他。
這個念頭剛一興起，就被葉薇殘存的理智像是在冰水裏摁滅煙頭那樣狠狠掐滅。
她怎麽會忽然這麽想！
太奇怪了……她的手按住奚問星寬闊的胸膛，退後了一步。
縈繞纏綿的信息素被看不見的氣流吹散，葉薇感覺自己的醉意正在快速褪去，她身體的代謝功能極佳，這點甜酒不會讓她上頭太久。
“抱歉，奚上將，請讓我和葉中尉單獨說兩句話。”渾厚的男聲插/入兩人之間，葉薇擡眼看去，來者正是那位和亞倫打賭的馬修教官。
奚問星的面色微沈，面無表情地看向這位嘴裏對Omega沒有半分尊重的教官。
“我知道你，馬修少校，你似乎對我的未婚妻有什麽不好的了解。”
明明知道面前的上將只是一個Beta，身為Alpha的馬修卻忽然打了一個冷噤，在青年冰冷的註視下低下了頭。
這樣完全示弱的模樣對於Alpha來說實在是難得一見，宴會廳裏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將註意力集中了過來。
亞倫更是激動得攥緊了拳頭。
“對不起，”馬修教官保持著垂頭的姿勢，“尤其是對葉中尉，我就是為了履行約定特意來向你表示歉意的。”
“你的確是一位很有本事的軍人，只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將Omega訓練到了能夠上格鬥場的地步，我輸得心服口服。”
葉薇當即表示兩人的切磋也讓她增長了見識，向馬修教官伸出手時，她發現這位中年的Alpha神色十分掙紮。
對於自尊心極強的Alpha來說，這件事對他也算不小的打擊。
“我只想告訴你，小心宋參謀長，他恐怕不會罷休的。”低聲撂下這句話，馬修教官正想轉身離開，卻撞見了不知何時來到宴會廳的宋書和。
馬修臉色鐵青，匆忙埋著頭走了。
“來的正好，宋參謀長，”葉薇朝他舉了舉杯，狀似無意地說道，“聯邦軍隊中大約3%的軍人都是Omega，這位馬修教官如果無法適應軍中環境的話，還是應該建議他盡早離開第七艦隊為好。”
“你說，對嗎？”
本以為宋書和一定咽不下這口氣，會和她針鋒相對地嗆上兩句，可是男性Beta只是看向了一旁充滿歡笑的帝國Omega們，神色覆雜得讓人看不懂。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頭看向葉薇。
“你說的對。”他語帶嘲弄地笑了笑，聲音輕得聽不清。
隨即目光深深地看了葉薇和奚問星一眼，轉身離去了。
明明是對葉薇的挑釁，葉薇卻生不起半點氣憤。
感覺……宋書和怪怪的，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
來不及細想，葉薇的腰就被一雙手從被後抱住了，“他道歉了！葉薇姐，那個教官跟你道歉了！！”
葉薇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興奮過頭的小狗給纏上了，任由亞倫抱住自己又跳又叫，少年的眼睛裏亮晶晶的，誰也不忍心在這種時候讓他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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